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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賜婚2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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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看了,嘆道:“難得有情郎呢,惜晴你若是再不開口,我就把他給素雪。”

惜晴紅著臉道:“誰愛要誰去。”

話雖這麽說,可到底她是不忍心了呢,那眼睛直往外看。

也恰好此時,容王帶著眾小廝走進了院子,這還是一旁有小廝幫著打傘呢,他依然衣角沾了一點濕。待走進來時,看到院子裏跪著一個人,就在那裏任憑雨澆,也沒多看,就這麽進屋了。

進屋後,自然有侍女忙上前幫他拿了毛巾並換洗衣服,他額發微濕,渾身都帶著潮氣:“羽飛跪在那裏做什麽呢?”

阿宴淡道:“沒什麽事兒,他是自己願意跪的。”

容王笑道:“今日原本說早點回來,不曾想還是趕上了雨。”說著時,他就進浴室清洗了。

素雪待容王進了那浴室,便故意道:“殿下這還是有人打傘呢,竟然也淋成這樣,嘖嘖嘖,那蕭侍衛也真個可憐呢!”

說到這裏,她忽然道;“要說起來,我小時候就和這位蕭侍衛認識呢,我記得他最淋不得雨了,據說是一淋雨就要發熱呢。”

啊?

這話一出,惜晴頓時擰起了眉頭,擔憂而疑惑地望著素雪。

素雪肯定地點頭:“沒錯!就是這樣的!”

她和蕭羽飛都是孤兒,自小被九皇子收留在身邊的,所以她其實和蕭羽飛老早就認識了。

這邊惜晴終於不忍心了,看著外面那人兒,一咬牙,拿了一把傘跑出去,就來到他面前,幫他打著傘罵道:“你這個笨蛋,下著這麽大的雨,跪什麽跪啊!”

蕭羽飛此時已經被澆了一個透心涼,那頭發黏在剛硬的臉上,滴滴答答的水順著他下巴往下流,下巴上都是硬胡茬子,整個人看著憔悴狼狽又可笑。這樣的他在大雨之中擡起頭,被雨澆過的一雙眸子仿佛也帶著明亮的潮氣,他仰視著惜晴,喃喃地道:“惜晴姑娘,你願意嫁我為妻嗎?”

惜晴見那被雨澆成這般的男人,頓時淚水流下,她撲通一聲,也隨著他跪在那裏:“你這個笨蛋,你只知道求王妃,可卻自始至終不曾問過我一聲!”

蕭羽飛見她也跪在這裏,忙道:“你別哭,你趕緊進屋去吧,這裏下著雨呢!”

惜晴嗚嗚哭著,握著他手道:“笨蛋,我願意嫁給你!”

蕭羽飛頓時楞了,也不顧下雨了,瞪著的眼睛在這雨水中發出前所未有的神彩:“你,你可說得是真的?”

惜晴哭著點頭,在豆大的雨點中大聲地道:“是。”

蕭羽飛聽聞,也不跪了,上前一下子將惜晴緊緊摟住了。

******

這邊容王從浴室中出來,整個人已經是洗得清清爽爽的,換上了一件雨過天晴的中衣,聽到外面的哭聲,擡頭掃了一眼,淡道:“極好。”

素雪看著外面抱作一團雨中訴衷腸的那一對,正有些感動,卻忽而聽得容王這麽一句,頓時覺得嘴角有些抽。

這位容王殿下啊……你在這麽感人的時刻,就依然不能有半分感慨麽?

容王走到阿宴身旁,摸了摸她的肚子,溫聲道:“趕明兒趕緊給他們把婚事辦了。”

說完這句,他又補充道:“這個你不必操心,我自會著人去辦理的。”

摸完了肚子,他又撫摸著她的頭發。

阿宴乖巧地點頭:“我明白的,只是惜晴在我身邊多年,情同姐妹一般。如今她要出嫁,我萬萬不能虧待了她去的。”

容王聽了不免笑道:“府裏的庫房,她看中什麽,自己隨便挑就是了。”

阿宴挑眉望著容王:“這話可是你說的?”

容王:“嗯。”

既然有了容王這句話,阿宴就不客氣了,到了第二日便去了庫房裏,好生挑揀了一番,又拿出自己素日壓箱籠的好物,挑那些素日惜晴喜歡的,都一一裝了起來,全都留給惜晴做嫁妝。

至於辦理婚事的其他瑣事兒,便一一交給素雪去打理了。

因著這門婚事也拖了這麽許久,如今阿宴便想趕著在自己肚子裏的這兩個娃出來前把這事兒辦妥,於是挑了一個好日子就讓惜晴過門去了。

要說那蕭羽飛確實也不錯,別看平時粗糙了些,可是自打惜晴過門後,可真真是被惜晴就那麽拿捏在手心裏。但凡惜晴說個往東,他是不往西的。

惜晴如今梳上了婦人的發髻,人看著比以前富態了,別人也不叫她惜晴姐姐了,都叫蕭夫人了。

不過因著阿宴身邊確實離不開她的,她依然和蕭羽飛住在府裏,並在阿宴院子裏幫著料理,只不過地位自然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蕭羽飛是四品的帶刀侍衛,惜晴嫁給他,別管品階大小,那也是官夫人了。

因為這事兒吧,那五姑娘又跑來一趟,羨慕得不得了,對著阿宴說盡好話。其實阿宴倒是也想幫她,當下恰好有一個人家本來是要求娶惜晴的,阿宴看著對方雖則是小官宦人家,不過好在家風良好,那少年也是個上進的,當下便命人從中說合。

那家人一聽,知道是容王妃的庶出堂妹,又有容王妃從中說媒,當下也就應了這門親事,便上門去提親。

敬伯爵府的大少奶奶原本是要將五姑娘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做續弦的,如今忽而這個來求親,她原本要拒,可是誰知道這時候阿宴派人來信了。

大少奶奶見此,思量半響,只好應下了這門親事。

五姑娘聽了,自然是歡天喜地,跑過來對著阿宴千恩萬謝的,沒幾天,也出嫁了。

這五姑娘嫁出去後,倒是也過得不錯,她感念阿宴,便做一些針線小衣送過來給阿宴。

心裏雖然知道這容王府的小世子未必用上自己的東西,可到底是一片心意。況且如今的情景,這五姑娘也是看清楚了,她這個有娘家的人,基本和沒有一樣。這小官吏之家,人家看得就是容王妃的面子,這才娶得自己。自己總是要好生巴結著這三姐姐的。

就在阿宴親手撮合了這兩門親事後,也是喜事該到了,這一晚她正躺在榻上,忽覺得腹中一陣抽疼。

她這裏還沒說什麽呢,那邊容王已經感覺到了,忙扶著她道:“阿宴,怎麽了?”

阿宴疼得一張臉都擰成了包子:“肚子,肚子……”

容王臉色頓時變了:“來人,叫歐陽大夫!”

說完他就覺得不對,這要生孩子,分明應該叫產婆的,當下忙又沈聲命道:“叫產婆,產婆!”

阿宴原本抽疼得仿佛渾身腿抽筋一般,誰知道這疼痛忽而就消失了。不再疼了的她,怔怔地望著容王,卻見容王昔日平靜的眸中難得的有了驚惶。

她忍不住拉著容王的衣角:“歐陽大夫說過了,這生孩子的時候,少則疼幾個時辰,多則疼個一兩日都是有的。怕是距離要生還早著呢。”

容王緊蹙著眉,小心翼翼地望著她:“那你現在還疼嗎?”

☆、122|121.1.

阿宴搖頭:“剛才那一陣疼過去,現在不疼了。”

容王想著剛才她疼得撕心裂肺的樣子,還是心有餘悸,忍不住撫著那偌大的肚皮,卻見那肚皮裏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娃兒的小手小腳正在那裏嘿咻嘿咻的練太極呢。

容王依然擰著眉,凝重地道:“你先歇息下,我命人給你熬參湯。”

阿宴點頭:“嗯。”

此時外面的丫鬟們聽到了動靜,一個個都忙起來,那些往日伺候在外間和院子裏的,有叫產婆的,有開始熬參湯燒熱水的,也有素日有些體面的過來陪侍在屋子裏。

此時丫鬟點起了蠟燭,屋子裏頓時亮起來了,容王借著這燭光,望著阿宴額頭的細汗,伸手替她擦了擦:“你喝點參湯,然後便歇息吧,既然這孩子不是馬上能生下來,你就先歇著養精蓄銳。”

阿宴剛要點頭說是,誰知道忽而又是一陣疼痛襲來,她緊抓著容王的胳膊,那指甲幾乎掐入那堅實的肉中。

下面抽疼得仿佛要死一般,渾身都要縮成一團的疼,阿宴疼得說不出話,只知道閉著眼睛死死忍著。

容王見她手都一抖一顫的,那臉兒也是發白,頓時心痛難忍,抱著她,攥著她的手。

這一陣疼過去後,阿宴也有些忍不住了,無力地躺平在容王懷裏,低聲道:“真的好疼呢。”

聲音細細軟軟的,帶著低啞和疲倦。

容王頓時心疼得開始焦躁,他驟然命道:“歐陽大夫來了嗎?快去問問,可有止疼的法子!”

啊?

眾侍女們也是呆了,沒聽說過生孩子還得要止疼的法子啊!

就在此時,那歐陽大夫一拐一瘸地被揪過來了,外面還下著淅淅瀝瀝的秋雨呢,天涼,他披著一個大髦就這麽被人用軟轎擡過來的。

他來的時候,穩婆也已經到了。

歐陽大夫先進來給阿宴過了下脈,點頭道:“還真是要生了。”

容王頓時沒好氣了,冷道:“疼成這樣了,還能不是要生?”

哦?

這下子歐陽大夫也驚了一跳,他自從十年前就留在這府裏養老,要說起來這容王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對於容王的性子,他可是清楚得很,不曾想如今那王妃生個孩子,他竟成這樣了。

他忙點頭道:“對對對,這是要生了!”

容王摟著阿宴,深吸口氣,橫眉問道:“可有止疼的法子?”

歐陽大夫聽到這話,頓時無語了:“殿下啊,這婦人生產,怎能不疼?這要越疼得頻繁,越是要生,若是不疼,是沒辦法生出來的。你要知道,只要婦人生產,那必然是要經歷這一遭……”

歐陽大夫還打算繼續對容王說明這個道理,誰知道此時阿宴忽然嘶啞地叫了一聲,於是又擰緊眉,疼得咬牙攥被單的,就差撓墻了。

容王一驚,忙摟緊阿宴,掰開她緊攥著幾乎要掐入她自己肉中的指甲,讓她握著自己的手。

一旁丫鬟們見這王妃疼得在容王懷裏幾乎要暈死過去的模樣,一個個也都嚇得要命,可是卻也幫不上什麽忙。

歐陽大夫見此,忙趁機溜到外面回廊去了。

此時穩婆也已經到了,不過沒讓進房門,就先在外面側室裏歇著了。

容王心知阿宴怕是要疼一夜的,偏生歐陽大夫說了,這還是要盡量睡著,以便養精蓄銳的。沒辦法,容王只好抱著阿宴,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睡。

經歷過那麽三五次疼痛來襲後,阿宴已經慢慢習慣了,疼的時候也不出聲,只咬牙攥著容王的手。

待到不疼了,忙閉著眼試圖睡去。

這若是折騰得一夜不睡,怕是到了要生的時候都使不上力氣了。

以前阿宴也見過別人生娃,只以為哭天喊地地疼一番就生出來了,殊不知在哭天喊地嘶聲裂肺之前,其實自己都已經默默地疼了大半天的痛了。

於是這一夜,容王抱著阿宴,如同抱著一個孩子一般,輕輕哄著,拍背,餵水。

阿宴額頭滲著細汗,在一次幾乎暈過去的疼痛後,她筋疲力盡地窩在容王懷裏。

“我睡不著怎麽辦呢?”總這樣一會兒疼一下,實在很難睡著的,還有就是心裏其實充滿了期待和興奮。

容王低啞心疼地道:“阿宴,你要休息。”

阿宴下巴蹭了蹭他的胸膛,啞聲道:“你給我唱個歌吧。”

在她遙遠的記憶裏,仿佛很小的時候,奶媽會為她哼著小曲兒,哄她入眠。

容王一聽這個,頓時有些傻眼。

“唱曲兒?”

阿宴點頭:“嗯,唱曲……”

容王俊面上有些為難:“可是我不會。我只會彈琴。”

他精通音律,卻實在並不會唱什麽曲兒,特別是哄人睡覺的曲兒。

阿宴蹭了蹭,低啞而疲倦地任性:“可是我就想聽曲兒……”

容王昔日清冷的容顏上布滿了濃濃的無奈,他沈思一番後,終於道:“我並不會唱曲,沒辦法給你唱。不過我給你說童謠吧?”

阿宴小聲“嗯”道:“好。”

於是容王摟著其實已經昏昏欲睡的阿宴,開始回憶著自己小時候在邊塞聽過的一些童謠,最後終於試探著道:“塘下戴,好種菜。菜開花,好種茶。茶結子,好種柿。柿蒂烏,摘個大姑,摘個小姑。”

他的聲音原本清冷低啞,每每說話,總有種不怒而使人折服的氣勢,如今他用這清冷出塵的語調,低柔而陌生地念起了俗世的童謠。

這麽念著的時候,他低頭望著懷裏疲倦地閉上雙眸的女人,一時便有些恍惚。

擡起手,溫柔地撫去她額間汗濕的鬢發,忍不住在心裏對自己道,若有來世,定會依然陪著你,一直這麽走下去。

阿宴迷糊中閉上了雙眸,此時又是一陣疼痛襲來,她猛然驚醒,就這麽攥著容王的胳膊,痛苦地低聲呻出聲。

容王低聲嘆了口氣:“阿宴,我原本想著,今生今世,我必為你擋風遮雨,不讓你受半分委屈。卻不曾想,原來這婦人生產,竟然是如此煎熬。”

阿宴此時疼得哪裏聽得進去這個,她待這陣疼痛餘波慢慢過去,嘶啞地道:“我還要聽。”

容王微怔,片刻後才明白她這是要還聽自己念童謠,於是只好努力再想起來一個,趕緊念道:“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鐘;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發芽,打拔兒。”

阿宴閉著眼睛,已經昏昏欲睡,不過她還是道:“我還要聽……”

容王無法,只好挖空心思,又想了一個,開始平緩地念起來。

在他用這清冷無波的聲音念著一個又一個童謠的時候,阿宴終於在一陣陣劇痛中,半夢半醒地睡著。

可憐這容王,雖則是記憶力超群過耳不忘,可是他幼時每每要跟在皇兄身邊學習用兵打仗,還要練武讀書,哪裏有那麽多時間去聽邊塞城鎮的孩子的童謠俗語啊,於是他腦中所能搜刮出來的童謠很快就說完了。

無奈之中,他腦中靈光一閃,便開始朗朗念起了“過秦論”,念完了之後,看阿宴半睡著,仿佛也沒表示不滿,他頓時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好辦法。

當下他搜腸刮肚,把昔日在學中所做的各種文章,深知包括自己皇兄的各種奏折批註等,一個又一個地開始背了起來。

如此背了這麽大半夜,總算阿宴看著是睡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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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呢,阿宴這邊就醒了,是疼醒的。

穩婆和歐陽大夫在外面也是大半夜沒睡,此時忙進來檢查,這邊歐陽大夫一過脈便道:“快生了!”

穩婆又讓歐陽大夫回避了,去檢查了阿宴的身子,也是道:“開得差不多了,這眼看著就要生了。”

容王頓時松了口氣,而丫鬟們開始準備熱水剪刀等物,並將屋子窗戶等都關上。

此時阿宴越發疼得頻繁和厲害了,幾乎就要把床上的被褥撓破。

容王正要上前去,誰知道那穩婆卻是道:“殿下,麻煩你回避下吧。”

容王哪裏肯走呢,他陪了這麽一整夜,知道這疼痛來時的煎熬,他怎麽忍心放阿宴一個人在這裏。

歐陽大夫見此,上前拉著容王道:“殿下,你就別添亂了,先出去!”

說著不由分說,拉著他就走。

也是此時容王被折磨了一夜,又是對這種事不懂的,於是就這麽被他拉著出了產房。

待剛出產房,就見那房門猛地被關上。

他呆呆看著那關上的房門,楞在那裏,心道自己這是被趕了出來嗎?

********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容王就在這院子裏,聽著裏面可以稱得上淒厲的叫聲來回打轉兒,急得額頭都是汗了。

他腦中忽而想起很多,比如聽皇兄所說母妃生產自己的情景,又比如凝昭容生產時的兇險,一時又想起,阿宴這是雙胎,平日裏總是歡喜這個,如今卻是要人命啊!

他上一輩子是俯視萬民的帝王,這輩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是擁有上一世的閱歷和見識,他是總以為凡事兒都在自己掌控之中,世人無能出其手中,可是如今,他卻深深地感到無能為力的挫敗。

原來這世上,還有一個事兒,是他沒辦法代她做的。

就在此時,他忽而聽到有人道:“皇上駕到。”

他聽著屋子裏阿宴的叫聲,吩咐道:“請皇上稍後片刻。”

不知道皇兄這個時候來幹什麽,還是等阿宴生完再去見他吧。

誰知道隨即,那大太監來了,卻是笑容滿面地道:“容王殿下,皇上命太醫院首席一並過來了。皇上還說,他等在花廳,讓你去見他。”

容王聽著,沒法,只好一狠心,快步走到前面花廳去見那皇兄。

到了那裏,卻見皇兄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那裏喝茶呢。

容王忽然有些沒好氣,平生第一次他覺得自己這皇兄來得真不是時候啊。

仁德帝笑呵呵地招手:“永湛,坐,站在這裏幹什麽?”

容王渾身緊繃,沈著臉,硬聲道:“阿宴正在產房。”

仁德帝收斂起笑:“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坐下。”

仁德帝的聲音不怒而威,容王不能不坐。

嚴肅地打量著容王,仁德帝凝眉道:“你現在是不是恨不得跑到產房裏幫她生啊?”

容王頓時無言以對。

仁德帝低哼:“看你那熊樣!”

這個世上,也許只有仁德帝敢這麽罵容王了。

容王低啞地道:“皇兄……”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擡頭望向仁德帝。

仁德帝微怔,卻見自己這個向來仿佛一切情緒都不曾言表的弟弟,此時眸子裏閃過一絲脆弱。

他一時竟有些不是滋味,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他嘆了口氣,拍了拍容王的肩膀:“等吧。”

他站起身,安慰道:“你放心,歐陽大夫和太醫院王大夫醫術極為高明的,你府中備著的那幾個穩婆也都是接生過上千小兒的,斷斷沒有出什麽意外的道理。”

聽著皇兄的話,容王緊繃的肩頭漸漸放松了下來,他苦笑一聲:“皇兄,我明白。”

他擡頭望著皇兄:“我就是害怕,害怕萬一,我受不起。”

仁德帝沈聲道:“受不起也得受,婦人生產,都要經歷這一關。”

容王嘆了口氣,忽而擡眸問自己皇兄:“皇兄,我忽然想再聽聽母妃當年的事兒,你說給我聽,好不好?”

仁德帝垂眸,淡道:“永湛,你今天太緊張了。”

容王神情有些茫然,低著頭,沒說話。

仁德帝嘆了口氣,再次拍了拍容王的肩膀:“你還是陪我下一盤棋吧。”

容王三歲學棋,是仁德帝親自教的,不過從容王五歲過後,仁德帝就再也沒有贏過容王。

此時的仁德帝望著容王,沈聲道:“今天,我贏。”

當下有隨行的太監,忙捧上了棋盤來,並擺好了棋子。

容王見此,只好勉強打起精神,陪著皇兄下這一盤棋。

他有些心不在焉,只用了三分心思,不過仁德帝倒是沒在意,依然下得津津有味。

待這棋局過了一半的時候,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卻是前來回稟的侍女。

容王的手一下子頓住,猛擡頭看過去。

那前來回稟的侍女被容王這麽一看,頓時嚇了一跳,不過依然硬著頭皮上前稟報道:“回殿下,王妃,王妃她生了!”

容王手裏的棋子跌落在棋盤上,他盯著那侍女,沈聲問道:“王妃現在如何?”

說著,他已經起身,就要往內院而去。

那侍女結巴著道:“王妃,王妃睡著了。”

仁德帝緊聲問道:“是男是女,兩個娃兒可都平安?”

侍女猛點頭,一邊點頭一邊道:“是兩個皇子,母子平安。”

侍女話音沒落呢,那邊容王已經不見了人影。

仁德帝聽到那侍女的話,點頭道:“好,重賞。”

☆、123|122. 121.1.

容王整個人如風一般沖入了內院,進了外間屋子,兩個奶嬤嬤各自抱著一個已經用繈褓裹好的嬰兒在那裏。見了容王過來,笑容滿面地迎上去,道:“恭喜殿下,是兩位小王子。”

容王過去看了一眼,卻見兩個娃兒都被包在紅色裹錦中,只露出一張小臉,那小臉實在是小,簡直是比自己的巴掌還小。而最關鍵的是,那兩張小臉一點也沒有所以為的白白胖胖,竟然是肉紅色的一團皺巴。

他心裏有點失望,只看了看,便要走進內室,這邊早有侍女將他攔下:“殿下,不可。”

容王一張臉頓時沈了下來:“讓開。”

此時惜晴恰好從屋子裏出來,見容王如此,忙勸道:“殿下,婦人生產之地,有血腥汙穢,殿下不可進去,免得沖撞了貴體。”

可是容王早就忍耐了這麽半日,此時哪裏是惜晴能勸阻的,當下淡道:“讓開。”

說著,也不管惜晴,推門就進去了。

待走進去後,撲鼻而來的果然是血腥之氣,他走到榻邊,卻見飽經折磨的阿宴此時歇歇地躺在榻上,一張臉也在錦被的襯托下顯得蒼白纖細,修長的眼睫垂著,挺翹的鼻子微微動著,睡得極為香甜靜謐,就仿佛一個睡在搖籃裏的嬰兒一般。

他輕輕地坐在榻邊,擡手試圖去摩挲她那蒼白的臉頰,可是在手指未碰到的時候,到底是怕驚擾了她歇息,便收回來了。

擡頭間,卻見侍女端來了食盒,裏面是當歸桃仁大補湯,惜晴見了,接過來那湯煲,就要叫醒阿宴。

容王見此,頓時皺眉:“她累了一夜了,這才剛睡著。”

惜晴無奈,只好硬著頭皮道:“殿下,這是補湯,歐陽大夫說了,產後最好讓王妃喝一碗這個的。”

容王看看榻上睡得依然香甜的阿宴,雖然不忍心,還是俯首過去,輕聲道:“阿宴,先喝點東西再睡吧?”

他聲音實在是難得的輕柔,以至於阿宴繼續睡著,根本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容王憐惜地幫她將額發撫到一旁,淡聲吩咐惜晴道:“還是讓她睡一會兒吧,先把這湯煲拿回竈房溫著。”

惜晴這邊只能答應著,一邊答應著,一邊又聽容王道:“挑著素日王妃愛吃的都給備著,全部溫好,待王妃醒來一並拿給她吃。”

惜晴忙點頭:“早已準備好了的。”

容王卻依然有些不放心,挑眉問道:“她以前不是愛吃那個蟹黃豆腐嗎,今日可備了?”

惜晴見容王那神情,頓時有些頭發發麻:“那個蟹黃豆腐,因想著蟹黃到底是寒性的,並沒敢備。”

容王想想也是,只好不再說什麽,重新坐回榻邊看著阿宴。

一時又有嬤嬤過來回稟:“殿下,聖上就在花廳,那邊太監過來傳話,說是請殿下抱著兩位小王子過去一看。”

惜晴從旁聽著,越發覺得無可奈何,其實她一早也聽說皇上過來的事兒了。按說容王府添丁,皇上親自過來坐鎮,這是天大的情面,好不容易生下來了,那就該是第一時間抱到皇上面前去,哪裏有讓皇上在那裏幹等著的道理。

可是這容王此時才想起那皇兄來,只好道:“好。”

當下容王只好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他的王妃,命奶嬤嬤將兩位小王子用鬥篷包得嚴實了,這才帶領兩位奶嬤嬤來到了前面花廳。

仁德帝確實有些等得不耐了,此時正挑眉在那裏翹首以待,此時見過來了,便忙讓人抱過來。

揭開那蓋著的鬥篷,仁德帝看了看後,滿意地點頭:“倒是和你小時候長得極像。”

容王原本對這兩個兒子並沒有什麽感覺,一想到就是這兩個小魔頭令得阿宴歷經了那般痛苦,他便覺得還是不要的好。

此時聽著皇兄竟然說自己小時候和這兩個皺巴巴的肉團很像,頓時擰起了眉:“我怎麽不覺得?”

仁德帝還能不知道容王的心思,當下呵呵笑著,將其中一個娃接過來抱在懷裏,低頭細看了,卻恰好此時,那娃兒迷糊著睜開了一雙細眸,那細眸清澈得仿佛一縷清泉一般,眸中能倒映出藍天似的。

仁德帝頓時覺得仿佛心都化開了,他抱著那娃兒不松手:“我就說像你小時候,果然是一樣的!”

說著,他瞪了容王一眼:“你不要覺得這孩兒生得皺巴,你剛生下來的時候,未必比他好看。”

容王頓時不說話了,畢竟他剛生下來的時候什麽樣子,自己還真不知道的。

此時仁德帝抱著那娃兒,越看越喜歡,容王從旁,卻是心不在焉。

仁德帝看了那娃兒半響,終於嗤笑一聲,對容王道:“好了,你去看看你王妃吧。”

容王得了這令,忙又去了後院。

回去後,卻見阿宴已經醒了,正躺在那裏在惜晴的服侍下喝著羹湯,見了容王,忙問道:“我的孩兒呢?”

容王擰眉道:“皇兄在花廳,他正抱著呢,你若著急,我便命人接過來?”

阿宴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搖頭道:“罷了,等下吧。”

卻說這邊,仁德帝正抱著這一個,卻忽聽得那一個哭了起來,哭得可是震天響,他忙也抱起另一個,一手一個。

頓時那個也不哭了,兩個娃兒都睜開了眼睛,迷茫而好奇地看著四處。

仁德帝望著這兩個娃兒,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好一番比較,卻見這兩個竟然是生得一模一樣的。正看著的時候,忽然他感到身上一股兒濕熱,不由擰眉:“這是怎麽了?”

一旁奶嬤嬤嚇得不行了,忙跪在那裏道:“小王子這是沖撞了皇上。”

仁德帝搖頭:“不妨事兒。”

說著這話,還是把兩個娃兒遞還給奶嬤嬤了,口中吩咐道:“如今已是深秋,天涼,速去幫他們換了濕衣,以免著涼。”

奶嬤嬤實在是沒想到這位天子是如此的仁慈細致,聽那口氣,竟然仿佛是對這照顧嬰兒一事頗為通曉,不過此時也不敢多說,只一味地點頭稱是。

而阿宴喝完湯羹後,在容王的扶持下繼續躺下,就在此時,卻見外面抱進來一對嬰兒,她忙命人抱到榻邊來看。

一看,竟然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小臉紅通通的,知道這是自己歷經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兒,當下就是愛不釋手。

容王從旁看著,一時卻想著,這兩個孩兒在阿宴肚子裏時,那可是曾經用那小胳膊小腿兒賣力地踢過自己。如今他見這兩個小東西躺在那裏,倒是裝作一副乖巧的樣子。

俯首過去,他凝視著阿宴懷中這兩個娃兒,淡道:“看你們被裹成這副模樣,還怎麽踢我。”

阿宴忽有些哭笑不得,斜眼瞅著容王:“你難為你會記著這個!”

此時阿宴抱在懷裏,對著那眉眼細細地看,越看越覺得甜蜜:“這眉眼,和你倒是極像呢。”

容王聽到這話,也低頭過去看,可是他卻並不覺得像自己。

阿宴此時卻想起來了:“因著之前不知道男女,也不曾備下名字,如今卻是要好生想想了。”

容王道:“適才皇兄已經見過兩個娃兒,我看他心裏是極高興的,抱著都不松手。過後我自會去請他賜名。”

阿宴聽著,便笑點頭道:“若是皇兄賜名,那自然是極好的。”

一時正說著時,那邊傳來消息,卻是仁德帝賜了各樣物事給兩位小王子,有狀元及第的黃金元寶、筆錠如意的紫金元寶以及吉祥有魚的銀元寶各十六個,還有香串兒、筆墨紙硯等物。除此之外,還特命人去打造一對足金的長命如意鎖給這兩位小王子。

又因容王妃生子有功,賜容王妃一品上用天山雪蓮、鹿胎寶靈、雪珍珠玫瑰、龍骨燉等滋補之物,除此還賞金百兩,並賜“惠容”的封號。

到了第二日,容王親自進宮謝恩,謝恩後,仁德帝便拿出自己草擬的幾個名字來。

容王拿過來看時,卻見有益康益健、齊修齊治、駿雄駿偉、子軒子柯等。

仁德帝笑道:“這幾個,你選一個吧。”

容王看了半響,道:“就這個吧。”

仁德帝看過去時,卻見他指著那子軒子柯,便道:“這個我也喜歡。”

見容王沒意見,仁德帝這就命人擬了詔書賜名,並商定百日之後在宮中舉行百日宴,邀請皇室男女同來,為這一對雙生子祝生。

容王本不欲這般張揚,不過見仁德帝興起,心中揣度,頓時明白了。

其實早年在邊塞之時,仁德帝就被人斷言今生子嗣無望。這些年,容王請了歐陽大夫為仁德帝調理身體,仁德帝倒是無所無不所,可是容王卻是希望這一世的皇兄能有一個子嗣。

之前凝昭容忽然有孕,他和皇兄其實都是喜出望外的,是以雖則這凝昭容百般折騰,皇兄也都忍了,不曾重罰。誰知道這凝昭容產下體虛之女,如今那小公主已經快兩個月了,可是依然體弱,怕是難以養活。

如此之下,雖然皇後和那柔妃都陸續有孕,可是皇兄其實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吧?此時皇室之中,各郡王藩王,不知道正如何看著皇兄的熱鬧呢。

費盡心思,不惜和兄弟同室操戈,才奪得這帝位,最後若是子嗣無望,還不知道落入何人之手。

此時自己得了個兩個兒子,皇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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